按：本文為 2021 年 12 月明報星期日生活專欄 —— 城市諗：道路街徑里 — — 從街名後綴看街道規劃 —— 的另一版本。此版本主要著墨街名的空間形態（spatial pattern）以及空間數據分析（spatial data analysis），而專欄版著重上述分析對道路網絡及街道規劃有何啓示。簡而言之，Medium 版為技術文，專欄版為評論文。
已經閱畢專欄版的讀者不妨將此版本當作專欄版的附錄。而未讀過專欄版本的讀者亦大可直接閱讀本文，可能對文中地圖會有不同的感受及想法。
城市諗：道路街徑里 — — 從街名後綴看街道規劃
https://bit.ly/3mxHWP1
街名？街名後綴？
街道名字大約可分為兩部份。前半係街嘅「名字」，後半部份就係街道嘅「分類」，例如：
街、道、路、徑、里、坊、圍、台
林林總總用以形容街道特徵嘅字，專門術語稱之為「街名後綴」（Street Suffix）¹。舉彌敦道為例，「彌敦」係 街名，而「道」就係 街名後綴 。英文街名亦同理 — 「Nathan Road」， Nathan 係 Street Name （街名），而 Road 係 Street Suffix。
好多時大家講「街名」，語意上係講緊街道嘅「街名＋街名後綴」，而唔單只係前半嘅「街名」。同時，大家對街嘅名象都偏向「街名」，而街道名字歷史研究都偏向呢個方向。例如大家會記得「寶雲道」「軒尼詩道」「司徒拔道」呢批用港督命名嘅道路，或者「楓樹街」「柳樹街」「埃華街」呢堆喺大角咀用植物命名嘅道路。「街名後綴 」反而係比較少人提起。
街名係點樣制定？
要探究街名，首先要退一步問返一個基本問題 — 街道為點樣命名？
街道命名主要係由地政總署負責。當新街道落成之後，地政總署首先會建議街名，並將建議傳閱至其他相關政府部門（如郵政，民政事務總署）作諮詢以及提議。當區議會通過街名命名，地政總署就會安排刊憲。刊憲過程詳情可參考下面嘅 flowchart。
最新命名嘅街道亦可以喺 地政總署網站 查閱。
雖然街名命名過程有行政規範，但命名準則未見正式文件規範。大部分街名命名相關文件都著眼於「街名」，對「街名後綴」嘅著墨反而唔多。最相關文件已經要數市政局喺五六十年代嘅指引，指引列明挑選街道名的原則，以及中英文街名嘅翻譯標準²。
街名後綴分類
問完街道點命名，返返黎街名後綴 — 政府係根據咩原則去決定街名後綴？有云「道路街徑里」，到底何謂「道」，又何謂「路」？更甚者，「道」同埋「街」又應該點樣區別？
翻查一份地政總署喺沙田區議會討論街名事宜時提交嘅指引，裏面約略列明唔同街名後綴嘅分別：
i) Road (道／路) ──區域幹道或市區幹道。
ii) Street (街) ──地區幹道或次要道路，多有樓宇在旁。
iii) Path (徑) ──行人路或小路。
iv) Lane (里) ──通道，或樓宇之間短而狹窄的小路。
- 摘自沙田區議會會議文件 DHC 17/2019 之附件三 街道名稱擬訂指引
可見，街名後綴主要根據階級作分類。幹道屬於全個道路網絡最頂層，往下數有： 地區道路、行人路、小徑及通道 。最底層街道為狹窄小巷（後巷、行人通道之類）。依此邏輯，街名後綴可以有以下基本分類：
- 公路：專指高速公路以及於幹線系統車道
- 道／路：通常有 2 至 4 條行車線，亦是車輛主要交通幹道。類似日本街道分類嘅「大通り」，或英文街道嘅「main street」
- 街：類似道路，唯偏向「地區主要幹道」多於「城市主要幹道」。車道兩則有行人路，有樓宇及地舖在旁
- 徑：地區內的小街，較多為由街延伸出的「掘頭路」
- 里：小巷，比後巷稍闊嘅通道，或「大街小巷」入面所指嘅「小巷」
隨手翻閱 香港文學地景資源庫 有關街道地景嘅文章，都可以大約窺探到寫關於「街」嘅文章比寫「道」多出一大截。街係市民居住、日常生活嘅地方，自然較多文章會對「街」有所著墨。
而中文街名後綴以及英文 street suffix 嘅關係大約可以咁樣理解：
- 公路 ≈ Highway
- 道/路 ≈ Road, Drive, Avenue
- 街 ≈ Street
- 徑 ≈ Path
- 里 ≈ Lane
做到呢一步，終於有系統將中英文街名後綴作簡單分類。有分類，就自然可以探究每種類別嘅異同。
街道本身就同城市地理以及地圖密不可分。既然係咁，每類街名嘅地理分佈係點？街名分佈嘅空間形態（spatial pattern）又呈咩形狀？如果將香港地圖上每條街道根據街名後綴分類，用唔同顏色嘅熒光筆 highlight ，繪製出嘅地圖會係點？
香港街名分佈地圖
利用運輸署嘅 全港行車道路網絡開放數據 ，經過基本處理，篩走無名道路之後，得出全港大約有 3,270 條行車道路。而呢 3,000 幾條路嘅中／英文街名後綴可以約略分為以下 7／8 類：
- 中文：公路、道、路、街、徑、里、其他
- 英文： Highway, Road, Drive, Avenue, Street, Path, Lane, Others
根據呢個分類系統，我地就可以繪製香港街名後綴分類地圖。
下面兩張地圖將全港道路用按街名後綴分類，每種街名後綴利用不同顏色代表。例如下圖入面，藍色道路代表該道路以「XX公路」為路名，而寶綠色道路就代表該道路名稱為「XX道」。
同理，下圖將道路按英文街名以不同顏色分類，例如紫色代表該街道英文街名為「XX Avenue」，橙色代表街名為「XX Street」的道路。
下面兩張地圖就集中維港兩岸，主要都會區街道嘅街名後綴分類。
香港街名有咩 pattern？
大家大可以依照上面幾張地圖觀察街名嘅地理分佈，或者中英文街名分佈嘅異同。之不過，除咗地理分佈，街名分佈仲有咩 pattern ？做數據分析嘅第一步（學術用語就係 exploratory data analysis ），通常都係統計每個分類總數。
中文街名後綴分佈
上面嘅 bar chart 將全港車道按上面地圖顯示嘅七大後綴分類，每條橫條代表一種街名後綴。
無庸置疑，「街」係最普遍嘅街名後綴。3,000 幾條有名字嘅街道入面，有 1,350 係以「街」做街名後綴。「道」同「路」緊接其後，分別有 646 以及 744 條。「徑」有 110 條，而「里」有 216 條。「道」同「路」兩者嘅總數就比「街」稍多。「道路街徑里」背後隱含嘅道路階級，亦都可以依靠呢個總數分類。
英文街名後綴
同理，上面嘅 bar chart 將英文街名後綴分作八大種類。
英文街名之中，「Road」係最普遍嘅 Street Suffix，而「Street」緊接其後。有大約九十條道路屬於「Drive」或者「Avenue」呢兩個英文街名先存在嘅概念。至於「Path」同「Lane」嘅數目，大概同中文嘅「徑」同「里」差唔多。
中文與英文街名後綴的關係
作為一個中英夾雜，中英文都係法定語言嘅城市，香港街道嘅中英文名係咪一致？以下圖表係一個 heatmap，將道路根據街道中文及英文後綴分類。可見圖表總共有七橫列（row），每列代表其中一種主要中文街名後綴。同時圖表有八直行（column），每一欄對應一種主要英文街名後綴。全個 heatmap 總共有 56 個格，每一格都對應一種 中文及英文街名組合 。每一格嘅顏色代表該組合嘅總街道數目，越深色代表總街道數越大。
舉例，喺「Street」一欄及「街」一行呈深紫色，寫住「1,327」嘅格，代表住全港有 1,327 條街道嘅中文街名後綴為「街」以及英文街名後綴為「Street」。而喺「Avenue」一欄及「道」一行，寶綠色寫住「 25 」嘅格仔，就代表全港有 25 條街道中文街名後綴為「道」以及英文街名後綴為「Avenue」。
呢張 heatmap 可以幫大家觀察中英文街名後綴嘅關係，例子如下：
- 「公路」大多時候只係譯作「Road」，並非譯作「Highway」
- 「街」同「Street」兩字絕大部份場合係同義
- 同理，「徑」同「Path」以及「里」同「Lane」亦可作同義
- 「Drive」同時用喺較高級嘅「道」、「路」以級較低級嘅「徑」
「道」及「路」嘅分別頗為混亂。大家也會用「道路」去釋義／翻譯「Road」呢一隻字，可見兩種中文後綴喺日常語意上並無明顯分別。之不過透過地圖，大家可以觀察到「道」大部分用於港島及九龍嘅「Road」，而「路」通常用於新界嘅「Road」，尤見新市鎮。
中英文街名後綴種類唔一致嘅例子有：
- 巴丙頓道 ／Babington Path（西半山）
- 石水渠街／Stone Nullah Lane（灣仔）
- 舒梨道／Surrey Lane（九龍塘）
- 蘭秀道／Nassau Street（美孚新邨）
- 棉花路／Cotton Path（銅鑼灣／掃桿埔）
- 寶勒巷／Prat Avenue（尖沙咀）
點解以上嘅街名後綴會唔一致？呢個問題⋯⋯要交返俾城市歷史學家。
小結
地圖，以至係其他唔同嘅數據可視化（data visualisation）方法，都係一個切入點去深入研究一個主題。我自己攞住以上幾張地圖同埋圖表，好快就會想問多幾個問題：
點解同樣都係「Road」，市區會用「道」，但係新界離島會用「路」？
承上，街道命名同城市發展歷史點樣掛勾？
運輸署有無一啲（或者有幾多）明文規定去決定街名後綴？
再由 urban planning 角度出發，我地強調嘅街道生活（ street life）喺唔同時代嘅思想會有咩分別？
街名係我其中一個讀書嗰陣已經想探究嘅 urban history topic。如果有一 set 按地區同埋命名年份分類嘅街名數據，我地甚至可以將街名歷史作為一個 narrative，剖析香港過去幾十年嘅城市發展。
最後，有無人數到成篇文入面，「街」呢個字出現咗幾多次？喺打完呢篇文呢刻，我對眼已經亂到七彩。
¹ 我搵唔到一個常用詞彙可以代表到 Street suffix，所以無何奈何用「街名後綴」呢個感覺頗為學術嘅詞彙去分辨「街名」同「街名後綴」。希望有人可以提供一個更好嘅詞𢑥。
³ 無名街道主要包括小型迴旋處、公路接駁路段
